淺談古埃及美學在作品中的表現(xiàn)——以《牧羊少年奇幻之旅》為例

“埃及藝術(shù)對后人具有難以述說的魅力。從古希臘至今天，各個時代、各個民族、各個層次的人都在從埃及藝術(shù)品中尋找滿足欣賞需求的東西”[1]埃及藝術(shù)品之所以具有這么大的魅力，是與其中包含的美學思想分不開的。在原始思維和原始宗教的影響下，這種美學思想貫穿在許多藝術(shù)品中，使得包括建筑、浮雕、繪畫在內(nèi)的藝術(shù)品展現(xiàn)了諸如平衡性、神圣性、寫實性、象征性等獨特的風格，從而成為人類文明史上最引人入勝的一部分，也是后世形形色色的藝術(shù)品尋求精神營養(yǎng)的源泉之一。時至今日許多有影響力的作品都從中吸取美學經(jīng)驗。

《牧羊少年奇幻之旅》是巴西作家保羅·科埃略的一部幻想小說，以68種語言的版本創(chuàng)造2009年吉尼斯世界紀錄，暢銷160多個國家和地區(qū)，成為有史以來銷售最多的圖書之一。它講述了一個牧羊少年踏上前往金字塔尋求財寶的旅途的故事。故事篇幅并不長，然而其中所刻畫的綠洲、沙漠、金字塔、太陽、風、金龜子等不僅涉及到埃及的自然景物，而且都體現(xiàn)了獨特的古埃及美學思想特征。這種獨特的美學特征融入到作品之中，使整部作品并不像它的篇幅那樣所顯示的單薄，而是有了許多的深沉的意味。

一、神秘主義美學特征

東方美學有濃厚的神秘色彩。不同于西方所強調(diào)的藝術(shù)的非功利性，東方藝術(shù)從一開始就與宗教、巫術(shù)等保持著密切的聯(lián)系而帶有明顯的功利性，宗教中的神的觀念、靈魂不死等神秘特質(zhì)一并被東方美學所繼承。埃及宗教是古埃及民族審美思想形成和發(fā)展的原動力。艾黎·福爾說：“埃及藝術(shù)是宗教和喪葬的藝術(shù)?！盵2]這不僅從埃及藝術(shù)品的內(nèi)容體現(xiàn)出來，還體現(xiàn)在這種宗教思維對藝術(shù)思維和象征思維的影響上，埃及人深信人和萬物都擁有一種超自然的，永恒存在的靈魂。這種靈魂分有在萬物身上，形成了埃及審美觀念中的“萬物有靈論”，然而“所以與其說古埃及人崇拜動植物，還不如說古埃及人熱愛生命，崇拜生命力。鑒于沙漠動植物頑強的生命力讓埃及人敬佩，又是埃及人生存的基礎(chǔ)，埃及人對動植物的崇拜心里油然而生。”[3]不僅動植物，太陽作為上、下埃及統(tǒng)一后最高保護神崇拜的背后也隱藏著埃及人對生命力本身的崇拜。這是一種哲學聯(lián)系。然而當時的埃及人對此并未有明確的認識，在這兩者之間確立的實際是一種宗教聯(lián)系而非哲學聯(lián)系，這為埃及美學增添了神秘主義因素。

《牧羊少年奇幻之旅》繼承了古埃及美學中的這種神秘主義以及太陽崇拜情結(jié)。風認為少年不可能變成風，因為兩者本質(zhì)不同，而少年卻認為在他的身上融合了風、沙漠、海洋、星星，以及宇宙的一切，萬物由同一只手創(chuàng)造。少年的話就是對萬物有靈論再好不過的解釋。這種解釋為風所不能理解，于是風只好求助能夠看到“世界之魂”的太陽。當太陽面對這同一個問題的時候，作者借太陽之口說出了古埃及美學中對太陽的崇拜：“它（世界之魂——作者按）與我的靈魂相通，我們一起使植物生長，使羊群四處奔走尋找陰涼”，“大自然知道我是所有創(chuàng)造物中最智慧的。”[4]

二、直覺體驗性的審美特質(zhì)

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。由于生產(chǎn)力和認識能力的局限，古埃及人不能將自己同自然清晰地區(qū)分出來，從而對自然萬物做出合理的解釋。觸目所及的綠洲及沙漠，將他們的思維意識引向自然，“東方民族幾千年來都相信萬物是有靈魂、靈性的，靈魂不死，任何生命都是輪回周轉(zhuǎn)的，人的靈魂在千變?nèi)f化中可以轉(zhuǎn)變?yōu)楦鞣N動植物……因此，動物植物和人的生命本質(zhì)上是一致的，是同情同構(gòu)的，這就是東方的‘生命一體化’觀念。”[5]正是在這一觀念的影響下，東方美學認為審美活動是直覺體驗性的。不同于西方美學中重物理、數(shù)學式分析特點，這種體驗性強調(diào)人對外物進行把握的時候是一種感知、體驗、想象的方式。在這種方式的影響下，人與自然之間形成了一種親密關(guān)系，物我不分，人們以自然觀照自我，觀照生命存在方式，形成“以己度物”的認識方式。

在原始思維的互滲方式下，生與死之間沒有嚴格的劃分，死是生的一部分，或者另外一種存在狀態(tài)，靈魂與肉體二分，而靈魂不滅。少年圣地亞哥在到達綠洲后遇上了他喜歡的女孩法蒂瑪，為此他想放棄自己的尋寶之旅。然而法蒂瑪卻不愿因為自己阻擋他的天命。“‘沙漠帶走我們的男人，并不總是把他們再帶回來?！f，‘我們習慣了這種事。那些沒回來的男人活在不下雨的云彩里，活在棲身石縫中的動物身上，活在大地慷慨吐出的泉水之中。他們?nèi)谌肴f物，變成了世界之魂?！盵6]法蒂瑪是沙漠的女人，她的話便是對生命一體化的直接論證。

三、靜穆的象征

“東方原始的靈魂觀對審美思維的影響，在于強有力地促進了初民的想象能力和形象思維能力。這種以想象和象征為特征的形象思維，被18世紀意大利思想家維柯稱為‘詩性的思維’?！盵7]象征性思維即是其中的代表，這種思維方式的對象是一種具體可感的某一事物，指向的含義則是深層的思想觀念，這兩者之間沒有必然的聯(lián)系，然而這種聯(lián)系一旦得到公認和認可，這種象征含義也就有了集體無意識的內(nèi)容。

人們在古埃及人身上發(fā)現(xiàn)了較為明確的審美形態(tài)如自然觀。在這些審美形態(tài)里，埃及人發(fā)掘了大量的可感的具體形象，為象征思維的展開奠定了形象基礎(chǔ)，如紙莎草、金甲蟲、鷹、眼鏡蛇等。這些形象一方面形成了多神崇拜的宗教觀，另一方面還形成了豐富的藝術(shù)象征觀念。“埃及的法老不僅以太陽作最高保護神，而且與太陽有聯(lián)系的或接近的事物，例如鷹也成為太陽的象征和代表。”[8]

鷹。煉金術(shù)士與少年一起踏上前往金字塔的路時帶著的是一只獵鷹。這只獵鷹不但為他們獵取食物，還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煉金術(shù)士自身的一種自由和強大的品質(zhì)；除此之外，在沙漠中向少年顯示真主阿拉旨意的也是兩只飛翔的鷹。

金甲蟲?！霸谶@里，在這座沙丘上，男孩流下了眼淚。他低下頭，只見淚水滾過的地方，有一只金龜子爬過。在沙漠中度過的這段時間，他已知曉，在埃及，金龜子就是上帝的象征?！盵9]

金字塔?！扒f嚴雄偉的埃及金字塔，在白色沙漠的映襯中，終于矗立在男孩的面前，他忍不住“雙膝跪地，淚流滿面”——這是對追隨天命的表達，是對金字塔所象征的永恒精神的敬意。

這樣的象征物不勝枚舉，它們共同凝聚構(gòu)成了古埃及美學中的“靜穆”的美學范疇。邱紫華在《東方美學史》中從古埃及的審美思想中概括提煉出這一范疇：“在古埃及語中，‘靜’一詞是表達最高理想規(guī)范和價值觀念的術(shù)語。這一范疇是古埃及人對永恒存在的東西的審美追求的體現(xiàn)。人生無常，世事變化，一切事物都是處于流變之中，只有太陽、天空、山峰等是永恒不變的，而且它們都是無聲的存在物。因此，埃及人把陽光、月亮、星辰、天空、山峰的‘光亮’、‘巨大’等形態(tài)之美同‘靜穆’的感受結(jié)合在一起，認為靜穆的就是永恒的，生命長存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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